「平等」 在現代社會已成為至關重要的概念,世界各地受到不平等對待的人不斷在世界洪流之中掙扎、反抗,力爭權益、要求平權,致使人類社會在種族、性別等方面的平權路上均有顯著的進展;同時人類社會亦正在這條路上深刻反省,若 「平等」 指的是在世界上尊重彼此地共處,則不得不考慮同處在同一地球的各種生物,繼而覓得一條引至動物和環境保護的線索,以眾生皆平等為目標。
TEXT • Rico, Jack, Carmen
PHOTO • Pexels, 動物保護者, Harry, Unsplash

「平等」 在現代社會已成為至關重要的概念,世界各地受到不平等對待的人不斷在世界洪流之中掙扎、反抗,力爭權益、要求平權,致使人類社會在種族、性別等方面的平權路上均有顯著的進展;同時人類社會亦正在這條路上深刻反省,若 「平等」 指的是在世界上尊重彼此地共處,則不得不考慮同處在同一地球的各種生物,繼而覓得一條引至動物和環境保護的線索,以眾生皆平等為目標。
TEXT • Rico, Jack, Car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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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體 共生
All in One
諸多宗教當中,談 「平等」 談得最深入民心的,當屬佛教。即使不是遁入空門,亦能在眾多流行文化和影視娛樂當中,聽到耳熟能詳的一句 —— 「眾生皆平等」。
不過 「平等」 一詞自西方思潮不斷發展的情況下,在哲學、政治學、社會學皆有不同的意義和指涉,因此要討論佛教的「平等觀」,自然好好述說其中的意思,與其他學說在義理上的分別。
現代意義下的 「平等」 (Equality) 源自歐洲,早見於1789年法國的 《人權宣言》 第一條:「在權利方面,人們生來是而始終是自由平等的。」 人生而平等的觀念隨著西學東漸,也影響東方世界,但這不代表東方沒有關於 「平等」 的思考,佛教本身的出現就是要否定以婆羅門階層為首的不平等種姓制度,因此在教義上肯定任何人不論種姓出身皆可成佛。
佛教意義上的平等則更為深刻,且不限於 「人類」 自身。所謂 「眾生平等」,「眾生」 在佛學上大致可分為兩類:「有情眾生」 與 「無情眾生」,前者包括人類與動物,後者則涵蓋山川草木,基本上包納世間萬物。由此可見,佛教談平等超越人類社會政治上的意義,更有動物權益和環境保護的旨趣。
然而,佛教平等觀不僅限於社會政治上的平等,還有涉及對世界實況更根本的判定,進而對治差別、分別和不平等的根源。佛教診斷世間一切問題根源為 「苦」,所以四聖諦講 「苦集滅道」,闡述的正是人世間的本質是 「苦」,若要 「離苦得樂」,便要勤加修行,斷滅根本無明,明心見性。這一切的苦則源於世間的變動不居,而人類卻妄想、希求常住不變,結果便衍生種種苦。既然塵世本質是虛幻、是苦,那麼即使所謂相對平等的社會,也是塵俗層面的平等,並非在真正的平等。
種族、性別、階級等不平等都是我們在現象上經語言概念化下的差別,正如男女、貧富等概念都只是在現世才會有的區別,在佛學中要泯除的正是由語言而生的種種分別,並隨之帶來的不平等。真正的平等是在這一切現象的背後存在根據,在 「佛性說」 的立場,那便是 「眾生皆有如來藏佛性」。此說最能見於古印度著名佛教論師世親所著的 《攝大乘論釋》 中的一句:「由是法自性本來清淨,此清淨名如如,於一切眾生平等有。」 此句正正揭示一切眾生平等地本具佛性,由此可推導出 「眾生皆平等」 的結論。
當然或許會有人質疑如果現世的不平等都是虛幻,並非真相,那麼現世的人便不用爭取平等,惟事情不應如此理解,因為佛教的超脫也是基於現世的善念善行作為根本判準;若對世間苦難和種種不平等之事抱持冷眼旁觀的態度,則難言慈悲,更遑論可達到究竟湼槃的境界,離苦得樂。因此,佛教在 「護生」 上也多有著述,最廣為人知的戒律當屬茹素,雖然不是每一個佛教傳統皆規定出家人須完全茹素,但亦有鼓勵茹素的傾向,其背後除了眾生平等的取向外,還有慈悲的精神。
如前所述,不只人類本具有真如佛性,飛禽走獸、草木山川皆有。既然眾生皆有佛性,只是受無明煩惱所遮蔽而作種種業,再入六道輪迴,成各種形態,但其本質都是同一佛性,在此意義上,眾生是平等的。那麼人類則難以僅從自身利益出發來理解世界的運作,而應該要從其他物種與環境的角度出發,不能恣意宰制或操控自然,所以便有 「護生」 的責任
矛盾交集
Intersection of Contradictions
近年看到很多關於野豬的新聞,有的是人類被野豬襲擊,有的則是野豬被人類人道毁滅之名獵殺,這大大小小的新聞報道教人感慨。眾生皆平等,何必要以如此殘忍的方法去解決問題呢?
人類與動物之間的矛盾在香港近年尤其明顯,其中最常見的確實是野豬與人類的關係。隨著城市的擴張和人口的增加,人類進佔了野豬的棲息地,從而收窄了牠們的生存空間。這種局面不僅導致了野豬與人類之間的衝突頻生,甚至還發生了野豬傷人的案件。然而,在這場矛盾中,我們不能單一歸咎於任何一方,雙方是要共同承擔責任。
我們人類城市的擴張不可避免地侵佔了野豬原本的棲息地,隨著城市建設的推進,野豬被迫離開原生態環境,被逼遷至更加狹小且有限的範圍中。這種土地的壓縮使得野豬無法找到足夠的食物和適合居住的地方,從而迫使牠們靠近人類社區尋求生存。野豬的行為模式和生存方式使得牠們具有一定的適應能力和反應能力,當牠們愈來愈接近人類社區時,牠們的行為往往會更具攻擊性,因而可能會對人類產生威脅。同時兩者之間的衝突也部分歸咎於人類不當的行為和環境管理。一些人在棄置垃圾、食物浪費或不適當的垃圾處理方式方面存在著不負責任的行為,而這些不當的行為吸引了野豬等動物前來覓食,使牠們變得依賴人類提供的食物源,因而增加了與人類接觸的機會。
我們因應此問題訪問了 「動物保護者」 這個動物團體,其發言人認為野豬和其他野生動物的生存權利應該得到尊重和保護,而人類和野生動物的矛盾主要是由於人類的行為所導致的。因此,他認為人類應該承擔兩者之間矛盾的主要責任。為了解決這一矛盾,我們需要透過政府與社會合作,共同採取綜合性的措施。「動物保護者」 建議我們可以從以下5個方面著手去解決問題的根源 :
教育和提高意識:政府可以發起教育運動,提高公眾對保護野生動物及其棲息地重要性的認識。這可以包括工作坊、研討會和公開講座,向人們介紹野生動物的生態意義和它們所面臨的威脅。
棲息地保護:政府可以實施政策,保護自然棲息地和野生動物走廊,限制或監管侵佔這些區域的開發活動。這可以包括指定受保護的區域,如自然保護區和公園,讓野生動物可以繁衍生息。
野生動物管理:政府可以實施措施,管理野生動物族群,防止與人類發生衝突。這可以包括監管市民非法餵飼的行為,執法打擊非法野生動物貿易和盜獵,實施人道的野生動物族群管理方法。
社區參與:社會可以通過參與公民科學和基於社區的保育計劃,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面發揮重要作用。這可以包括參與野生動物調查、報告野生動物觀察情況,以及與野生動物保育組織進行志願工作。
國際合作:政府可以與國際組織合作,保護瀕臨絕種的物種和保育生物多樣性。這可以包括與國際公約合作,如 《生物多樣性公約》,促進全球野生動物保育的合作。
誠然,若能通過政府和社會的合作,可以幫助保護香港的野生動物,為後代保存這地區的自然遺產。人類和野生動物之間的矛盾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我們需要從多個角度來思考和解決,希望我們都能夠尊重野生動物的權利,共同努力建立一個與野生動物和諧共處的環境,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體現 「眾生平等」 的理念。
大自然的呼喊
Sounds of Nature
人能以各種方式訴苦,透過修行緩解內心;動物受傷可發出哀嚎,亦有很多人自發保護動物權益,但對於同為生命體的植物來說,卻苦於無法讓大家聽見它們的聲音,植物亦成為大家最容易忽略的部分。環境保護組織 「蜜語」 (Beetales) 創辦人兼樹藝師Harry認為,無論是對某些動物感到恐懼,還是忽視一草一木的重要性,都是源自於我們對外界的未知,要改變固有的心態,「學習」 成為首要的一環。若我們本著 「眾生平等」 的理念對待植物,自然會對植物的規劃更關注,創造更理想的共存環境。
Harry早年間從事樹藝工作,後來因一次馬達加斯加的遊歷經驗,感受到當地的生態過於貧窮,Harry認為養蜂或許可以幫助當地人改善生活,他先在香港展開養蜂實驗,更關注起香港的蜜蜂生存環境,及後更與夥伴創立Beetales,「近年蜜蜂的數量下降,帶來很多影響,大家也開始關注這個議題,我們創辦Beetales的目標是除了希望保育蜜蜂外,也想透過教育告訴大家與下一代,人、大自然與蜜蜂的共生關係。」 由於蜜蜂採花蜜與尋找食物都離不開花草樹木,Harry在樹藝方面的知識能幫助他辨認那些植物更適合蜜蜂生存,亦能夠挑選對蜜蜂無害的環境。
辨別草木需要大量的知識,畢竟地球上有千萬種植物,單是在香港生存的品種亦不少,一般人在城市看見一棵樹也無法判斷其品種甚至生長情況,Harry分享樹藝師的工作就是城市與植物之間的 「溝通」 橋樑,「樹藝師的目標是平衡樹木與城市的狀態。其工作包括計算樹木擺放的位置,判斷其後的成長對周邊的影響,亦要不時檢查樹木的健康狀態,評估風險。有時一些樹木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內裡已經被侵蝕虧空,若不及時處理,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甚至造成人命傷亡。」
除了評估樹木的健康外,在城市規劃時,樹藝師也需要考量在不同地方放置甚麼品種的植物,「現時大家在市區看見的植物品種,大部分都不是香港的原生品種,由於香港原生植物的花較小、顏色比較單調,樹的型態也沒有那麼勻稱,以前的市區規劃模式會傾向在不同地區種植不同顏色的花,也會選擇生長得快、顏色更多的植物,讓市區在視覺上變得更好看。」 Harry認為以前的規劃模式缺少前瞻性,沒有顧及植物往後的生長走向以及同一個地區的植物生態平衡,「多元的樹木品種能夠平衡生態,倘若同一地區只有一兩種植物,就會造成害蟲成群攻擊該地區,例如香港到處能見到榕樹,而有一種害蟲專門攻擊榕樹,造成環境毀壞,更會影響附近的民居。有蟲害問題,人們就會噴灑殺蟲劑,這對蜜蜂採集花蜜會造成一大危機。」
為植物規劃一片不足以日後生長的土地、在樹根之上加上厚重的鐵蓋阻礙其生長、種植的品種不夠多元造成生態失衡,這些都是從前的城市規劃遺留下來的問題,但Harry分享說,現在大家開始意識到平衡的重要性,市區的植物規劃亦開始有所改善,「在城市與科技發展是必然走向的情況下,要平衡人與自然的生活空間,需要從城市規劃入手,就算是再新穎的建築發展也不能失去植物,在一些國家的城市規劃中,綠色的區域甚至比建築更多,也會因遷就大自然的發展而作出改動。」 Harry覺得人、自然與蜜蜂的生態循環早已存在與城市之中,只是大家普遍都不太理會,又因人們自身造成的問題而破壞其中的平衡。
《莊子.齊物論》 道:「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其中 「萬物」 所指亦包括花草樹木、山川河流、一磚一瓦,但當人類已經習慣 「主宰」 萬物的時候,要求做到眾生平等,只是在緣木求魚嗎? 「平等」 二字之於人或許並不是要站在道德至高點,其實只是自律問題,從學習開始,了解與我們並存的生命,並予以尊重,在改善自身生活的同時,亦考量其他物種的生存空間,似乎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