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張國榮並不是出道即當紅的明星，80年代初，初出茅廬的他曾有過將帽子拋向台下又被觀眾扔回台上的經歷。後來他簽約華星唱片，以一首〈Monica〉紅遍香港，此後 20 年，無數名曲、出色的電影及電視劇，加上風采無限的舞台演出，令他成為了無人不知的天王巨星。無論是不是他的粉絲，你也總會聽過他的歌聲，看過有他參與的作品，時至今日，這些都已變成香港樂壇及影壇的寶藏。

談到喜歡哥哥的瞬間，3位粉絲都說是被哥哥的作品所吸引。資深粉絲Novel 在1983年看到《風繼續吹》的唱片，覺得披著白色圍巾的哥哥非常「靚仔」，自此就開始喜歡他；而從內地來港的「榮迷」子揚則是從1995年的《倩女幽魂II人間道》開始關注哥哥。他們經歷過哥哥在世的年代，追逐一個不斷有作品推出的偶像不難理解，但從未見過哥哥，甚至乎不是成長於「張國榮年代」的人究竟又是如何開始喜歡他的呢？「我在2020年看了92年版本的《家有囍事》便開始喜歡哥哥，其實在此之前我也看過這部電影數次，卻就是那 一次被他深深吸引著成為了『榮迷』。」新加入「榮迷」家族的 Leslie 年紀輕輕，當大家以為她「應該」會喜歡新生代偶像， 她卻偏偏喜歡80年代的明星。她能於03 年後接觸到往日哥 哥的作品，大概要歸功於這些作品實在出色，大家懷念、回味、重溫，讓作品歷久彌新，以致今日有許多年輕人也能欣賞到他的作品。

一個人能被大家長久地喜歡著，當然不只因為有好的作品，其真實個性亦需要有吸引人之處，「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哥哥，有些人或者會認為他過於不羈，甚至在鏡頭前的形象有點『寸寸貢』，但我見過真實的他，發現他真的很可愛、 愛開玩笑、沒有所謂天王巨星的架子，連粉絲的各種要求都有求必應。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Novel 認為真實 的哥哥不似他人所說的那般有距離感，再加上後來了解到他在慈善方面也付出過很多努力，就讓她更為喜歡哥哥。

回到 80、90 年代的香港樂壇，當時人才濟濟，可說是「高手過招、神仙打架」的時期。在當時如此激烈的競爭下，哥哥除了能穩坐香港粵語流行樂壇的天王之位外，更在影視方面有所貢獻，在華人流行文化世界中確實具有巨大影 響力。當時，追星文化尚未似如今普及，亦未有多樣化的平台能讓粉絲與偶像交流，但粉絲和偶像的距離卻出奇地緊密。

同一片天

「對我來說，欣賞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偶像永遠只有張國榮一個。」曾經與哥哥真人見過面的粉絲 Novel 感嘆，悔恨自己當時沒有再追更多，再多見他幾面，這遺憾已成永遠。榮迷陪同哥哥一起走過高低起伏的日子，由參加麗的 電視舉辦的亞洲歌唱大賽到逐漸打響名堂，再走上巔峰直至最後的離開，榮迷面對哥哥離世的打擊，他們痛心疾首 卻又無能為力。

唱片公司與無線曾經合辦過一個哥哥與 10 名「榮迷」拍攝婚紗照的活動，以宣傳《為你鍾情》大碟的推出，當時 Novel 就是 10 名幸運兒之一，「憶起當時，我還以為是詐騙電話，因為第一通電話對方就問我拿三圍數字，真的嚇 了一跳，在了解過後，才知道原來自己被選中了。我那時真的十分緊張卻又期待、興奮，因為終於可以親眼見到哥哥真人，為了不出任何差錯，我做了大量的資料搜集，看看拍婚紗照時要有甚麼準備，甚至向朋友借了高跟鞋。記得當我到達舊無線電視大樓時，工作人員帶我們 10 個幸運兒到了停車場前，眼前搭有一間小教堂，而哥哥就早已經到達，正在拍攝獨照。當時哥哥幾乎是有求必應，對於大家所要求的不同拍攝姿勢，他都一一答應，我亦成功牽著 哥哥的手合照了!」

時至今天，當時面見哥哥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彷彿從未遠去，那一天是 1985 年 5 月 22 日。

細水長流

對 00 後的「榮迷」如 Leslie 來說，從沒與哥哥身處同一片天空下，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知悉張國榮這位傳奇藝術家的時候，已是永遠相隔。

「在這個追韓流明星的時代，很多人一開始聽到我的偶像是哥哥時，或多或少都會覺得我十分『老餅』，但不知為何，從小開始我就常被往時的影視和音樂吸引，覺得有一種無法說出口的魅力，而在中二時我因為看了92年版的《家 有囍事》，從此便成了一個死心塌地的榮迷。雖然哥哥已不在我們身旁，一開始是傷心的，但隨之而來的是好奇地發掘他的一切，最後是欣賞。」對她來說，最深刻的是來自單曲〈潔身自愛〉的一句歌詞「求你不要迷戀悲哀」，哥哥的歌曲作品不單單是一首歌，對眾多粉絲而言，更多的是一種隔空的互動和支持，當時這句歌詞正中她的心，好像是一個好好 的提醒，也是一個叮囑。

「如果可以早 10 年出生，就算不能見到他的真人，但至少也能呼吸過同一片天空的空氣。」

二十之際

除了 3 人的故事，很多哥哥的的好友、工作伙伴，及本地、海外歌影迷，都有著與哥哥鮮為人知的相遇故事。在2021年時就有蘇施黃舉辦的「國榮盃自我挑戰賽」，這位贏得此盃的「哥迷」就是本次受訪者之一的子揚。而在即日起 至 4 月 2 日於奧海城的「Timeless Leslie Encounter」活動中，則會展出由「哥迷」子揚借出的「Leslie Cup 國榮盃」獎盃，訴說哥哥對任何事都認真對待的態度。期間將分享這些珍藏已久的故事，並現場播放 20 個張國榮經典作品片段及 逾 3,000 張「與哥哥相遇」的相片組成的巨型馬賽克片段，紀念哥哥的傳奇。

一段跨越至少 20 年的愛，究竟是甚麼模樣，又該當如何呈現才對得起歲月的重量？哥哥張國榮離開了我們 20 年，他的粉絲還是一代接一代地更新；他離開了，但留下來的真善美，卻散落至各個粉絲的生命裡，影響著人生大小決 定；或許這就是回應這份愛和歲月的最佳方式。

你離開了 卻散落四周

子揚來港工作 4 年，當初來港的心態是「一來需要這份工作，二來真的因為哥哥，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不會到香港。我認為應該要在他生活過的地方居住一段時間；再者，若非因為哥哥，我也不會懂得說廣東話。」子揚在香港的社交圈一半是一般同事和朋友，另一半則是透過哥哥而認識的朋友，但一般朋友其實不太知道她是「榮迷」，反而曾經有一個客人因為其英文名字 Lesly 而詢問她是否「榮迷」，最後因為投緣而成為朋友，更簽得成一份合約。

哥哥的影響力又豈止於一份合約；一些重大的人生決定或志向，哥哥也有如燈塔般為粉絲引路。「2003 年，我跟一些前輩學習剪接，接觸到 Premiere Pro 與 Photoshop， 當初學的時候本想令哥哥的照片高清一點，那時剛好又面對升學抉擇，我發現自己可能對軟件有興趣，大學便主修軟件工程，自 2008 年畢業後從事此專業已 10 多年。」

「00後榮迷 」 Leslie亦有同感 ，「剛才你提到因為哥哥才會投身 Coding 這一行業，我本身熱愛文學，亦因為哥哥才了解王家衛、劉以鬯等人物及其作品，更有利我從事文學創作。」Leslie 中二才認識哥哥，本來對自己的人生路向沒太多想法，「差一點的說法，就是渾渾噩噩。」子揚回望當時在學的自己，也搭了話「我也是」。Leslie 當時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甚麼，「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觀是甚麼，我應該如何看待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她正因為張國榮才可以從迷霧中走出來，確立自身人生觀。「將來讀大學，我應該會主修中文相關的科目，若如此發展的話，我的人生真的因為張國榮而改變了許多。」

即使身邊的朋友或父母也未必對某個人的人生帶來如此大的影響，你又怎會想到一個距離你如此遠的天王巨星，真的燃燒了自己為人引路，讓人找到自己的 志向，照亮了黑暗，清空了視野。「因為哥哥，我對世界的認知不同了。」子揚憶述小時候在內地有很多消息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誰是David Bowie、Elton John，甚至任姐、仙姐我也不認識，但認識哥哥後，眼界闊了許多，對世界的認知更深入，然後非常喜歡香港這個地方，我認為世界上最厲害的地方就是香港。」

但願我一樣伴你行

「張國榮」3 個字的確象徵了香港的黃金時代，許多香港的美好都可以從張國榮的作品中發掘出來。Leslie坦言，「因為認識張國榮才更了解香港，因為當我懂事時，香港與當年已非常不一樣，年幼的我不會為身為香港人而自豪。不過，因著張國榮，我接觸到林夕的詞、王家衛的電影，才發現 80、90年代的香港真的是衝出了亞洲，是世界級的城市，我感受到這份魅力，才令我為香港人身分感到自豪。」

哥哥隨昔日的香港遠去，其隕落令人悲慟，直撼Novel的心靈，「2003 年後，大家都得知哥哥因為抑鬱症而離世，之後我便借閱關於情緒病或抑鬱症的書籍，希望鑽入他的世界，了解為何一個如此完美的人會患上這個病。」Leslie 和子揚也因為哥哥的離去更了解情緒病是怎麼一回事，更體察每個人的難處，嘗試貼近其他人的心靈，如同哥哥透過作品和言行走進我們的心裡。

哥哥遺留下來的不只是歌影視作品，他的人生故事也遺留下來，一直、一直影響著我們。

photo credit： IG @leslie.cheung.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