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是一種身分

阿修說：「《哪一天我們會飛》是我第一套戲，前期花了很多時間準備，這次《看我今天怎麼說》就更誇張，我學了手語差不多一年。對我來說是幸福的， 尤其是港產片，很少機會可以有如此多時間準備。」他又透露Adam不喜歡演員看螢幕回放：「我在拍第一套戲前已有拍短片的經驗加上自己讀電影，所以會 下意識地拍完便跑去看螢幕。當時以為Adam特別讓我看螢幕，直至《哪一天我們會飛》拍到一半時，他才輕輕地一兩句叫我『不要看⋯⋯不要看』，我才知道他不喜歡演員看螢幕，今次阿修有沒有看螢幕呢？」，Adam回答道：「很少。」阿修說：「他不喜歡人看螢幕，就是怕人只顧著樣子好不好看，但我自問不會只顧樣子，如果說10年前後有趣的事就是這些。」

《看我今天怎麼說》入圍了第22屆香港電影投資會（HAF22）的製作中項目（WIP），故事講述3位聾人青年子信（游學修 飾）、素恩（鍾雪瑩 飾）和 Alan（吳祉昊 飾），如何在充滿障礙的世界中，即使撞得遍體鱗傷，亦走上各自的路途，覓得真正的自我。

Adam形容這部作品是「聾人題材電影」:「聾人（Deaf），以大楷D來標示，代表聾人不視『聾』為殘障，聾是一種身分、文化，而手語就是他們的母語。 當然以前不知道這些概念，我自從為這套戲做資料搜集，便開始了解，並會提出『聾是一種身分認同』。不過當與不同人交流，即使是有識之士，才發現原來都未必有共同認知，他們可能覺得叫人聾人就是罵人，好像『聾』這個字有貶義，我卻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拍了這部戲就更加覺得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戲中3位主演，其中吳祉昊（Marco）是聾人，他是Adam物色回來的素人演員。Adam說：「我覺得這是應有之義，應該要盡力去做。當初有老闆提出現在香港新演員缺乏機會，不如找某新人去做這個角色，但我堅拒了。我覺得3個主演至少要有一個是聾人，我亦自豪自己做到了。」阿修則說：「在電影裡演 聾人，好像代表了他們，所以希望不要失禮。以我所知，我在拍攝時打的手語，聾人是信服的，他們不是客氣，而是真的認可我如一個聾人般打手語。」

手語演戲

手語不只是用手部動作來傳情達意，它還要配合面部表情和嘴形才能完整表達意思，學習這種語言原來與演戲也有共通之處。阿修說：「演戲是對白和表情結合在一起的技術，而手語正正把兩者更加融合。我表達某件事時，除了我的動作外，表情和嘴形都代表著我說的那件事;這種感覺有點像排舞台劇，譬如我要把60頁台詞背得滾瓜爛熟，然後做20場戲，斷不能上台一句、兩句斷續地說出來。其實就是要經歷死記的階段，再把硬背的那句台詞配合我的動機在舞台上說出來，說到底就是先死背而後融會貫通。」

「手語就更好玩了，它對我來說是全新的語言，我花了很大的苦功去背一連串手語對白，先拆解每個動作，記了，然後操練，到實際拍攝，我又不能只是讀對白，好玩的地方就好像把排戲或演戲背對白這件事重新學 一遍。」阿修說。重新學一遍，對演戲有沒有新的理解？「這又稱不上新理解，演這部戲時，我一直在嘗試追求自然之餘，又要顧到鏡頭。近年我覺得演戲不是純粹追求真實，不一定『好真』就好看，如何在真實之餘，同時存在一種表演，譬如梁朝偉『好型』，他有一種不真實的型，在現實中不會見到有人像梁朝偉演戲般戚著嘴對你說話，但梁朝偉的演法也是好戲。」

阿修笑言雖然他不如梁朝偉那樣帥，但在這部戲中也在嘗試平衡真實和表演：「打手語要顧及表情，我會問：『究竟何時要追求真實，何時要追求表演上的美感？』我在這部戲就是一直在找這個平衡。」最後談到聾人與聽人應該如何相處，阿修說：「不要太過遷就，我覺得有時那個遷就反而令他們不舒服。」Adam則說：「不要想得那麼偉大，要為聾人發聲；我是聽人，也無權那樣做，自己就是一個創作人而已，要盡量保持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