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

香港漫畫與日本及美國漫畫並稱世界3大漫畫風，80年代以《風雲》、《中華英雄》、《龍虎門》等武打題材漫畫著名，Pen So小時候也是港漫迷，不過與港漫大多以彩色為主不同，他卻獨愛黑白漫畫，「我是先接觸日漫，中學時期才開始看港漫，可能我被日漫影響，覺得漫畫就是黑白色的，就算看港漫，我也會尋找其黑白原稿細看。」從迷上漫畫到成為漫畫家，Pen So卻沒有真正系統地學習過畫漫畫，他從一些喜歡的漫畫中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的風格，「有前輩說過沒有學過畫漫畫是一件好事，我可以吸收不同漫畫家的特色，例如我很喜歡研究馬sir（馬榮成）的分鏡空間，也會從已故漫畫家金政基老師的作品中學習如何處理線條。」Pen So形容這就如打機時不斷解鎖新技能一樣，未必每一個技能都適合自己，但卻能磨練出集百家之大成的風格。

細看Pen So的漫畫，可以發現他很喜歡畫黑白風景畫，這與他看漫畫的習慣有關，「我很喜歡看漫畫的風景（背景），可以讓我更具體地想像這空間中發生的事，但有些日漫的故事就只是發生在一塊空地上，沒有標誌性建築與背景，我無法代入角色，我發現如果背景描繪得愈仔細，就愈能讓我理解角色的感受。」正因如此，Pen So燃起了畫風景漫畫的決心，剛開始時他尚未掌握如何將彩色景物變成黑白畫，於是他翻看了很多舊香港的黑白風景照片與影片，逐漸揣摩出如何用線條描繪一磚一瓦。問及印象最深刻的舊香港建築，他覺得是第一間落戶香港的百貨公司——大丸百貨，「我印象中小時候經常聽到這個詞，後來大丸被清拆，我還是常常在搭小巴時聽到『大丸有落』，那時我就會想到底以前有大丸的銅鑼灣是怎樣的，後來我翻查了一些舊報紙與照片，便畫了一幅大丸百貨的畫。」

記利佐治街與百德新街交界早已沒有了大丸百貨的痕跡，只剩下當年見證過其輝煌時期的人留有回憶，Pen So希望這些珍貴的建築與經歷能被保存下來。要畫出已消失的風景，除了看照片，他也要加入想像，畢竟照片與影片未必能將建築物完整呈現，繪畫的取材角度也與照片有所不同，所以很多時候都要靠他猜想旁邊會有甚麼風景，「例如我為《九龍城寨：浪漫大逃亡》畫插畫的時候，有些描繪天台的場景，這些就要配合小說的內容、過往的資料以及我的想像，畫出從天台望出去的九龍城寨面貌。」

回味

「我在2019年時參與了旅發局及城市大學合作的項目『City in Time』，歷史團隊給了我很多資料，我需要做的就是根據資料畫出以前的香港，例如百年前的中環、60年代的尖沙咀等，團隊將我的畫與電腦技術合成的照片合併，再利用VR技術呈現出來。」對於喜歡舊式香港味道的Pen So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讓他接觸到這些珍貴的資料，他印象最深的是翻看資料紀錄1900年代的中環，當時的全英式建築非常震撼，現在只剩下終審法院留有過去的特色。

在畫紙上重現昔日的香港，畫的是一份回憶，說的是一份情懷，如何才能將這份感情放進畫中呢？Pen So覺得是完整性的問題，「我喜歡畫得很精細，將建築物的殘舊畫出來，牆身的裂痕、日久失修的鐵窗、枯萎的盆栽，這些痕跡也是歷史的一部分。」經歷各種變遷，城市中的建築物拆了又建，一些背後的故事也逐漸消失，「有時覺得那些大廈很慘，像在等死（拆），所以我會盡量在街上多看風景，也會為一些即將清拆的建築物畫一幅畫。」雖然Pen So明白這是為了經濟效益所做的決定，但仍然覺得可惜，他分享過往在歐洲舉辦展覽時，大家一看他畫的九龍城寨就知道這是香港，這是大家所熟知的香港味道，只是這些味道正在逐漸消失。

Pen So愛畫風景，不時也畫人物，但他笑言自己其實不太擅長畫人，「我太追求細節的呈現，有些前輩告訴我畫漫畫如果要精細到這個程度，就是自己『攞苦嚟辛』，所以現在我就算畫人，都不會畫五官。」不過緣分總是神奇的，今年在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辦的「繼續寵愛・張國榮紀念展」，其客席策展人張叔平邀請了Pen So參與設計的部分，後來他又為另一個張國榮展畫了一幅畫，「剛接到邀請時很緊張，畫人物對我來說的確很有難度。」無獨有偶，他亦受邀參與「傳承·永恆傳奇 # 梅艷芳」逝世紀念展覽，畫了一幅《胭脂扣》的梅艷芳，憂鬱的神情，以玫瑰和蝴蝶作伴，增添了一份思念，「無論是梅姐還是哥哥，他們都是我成長年代的巨星，我很喜歡他們，也非常感恩能為他們的展覽畫畫。」

無論是風景還是人物，Pen So的畫筆下總有舊日香港的影子，問及他喜歡昔日的香港還是現在的香港，他說喜歡往日香港的純真，「以前的人比較純樸，為五斗米而努力，現在可能有social media的影響，大家追求的東西更複雜。」喜歡純碎的人情味，但生活在現代的香港，他覺得人要向前看，「珍惜以前的事物，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他提及自己的作品《回憶見》，雖然描繪的是數年前的香港，但中心思想是希望大家勇敢地面對當下，不要留有遺憾。

Pen So 蘇頌文

香港漫畫家及插畫師，以黑白線條結合超現實元素創作出名，獲第29屆香港印製大獎 ─ 黑白及雙色書冠軍、2017、2019香港出版雙年獎 一 圖文書出版獎、第十六屆日本國際漫畫奬 一 銀奬等殊榮，曾代表香港參加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出版作品包括《香港災難》、《九龍城寨：浪漫大逃亡》、《回憶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