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開始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這是何寶榮對著黎耀輝說的話，大概也適用於形容這次的展覽。愛很玄妙，沒有法律條文規定、沒有確實的定義解釋，更沒有發明者示範如何愛，我們依靠的僅僅是從神話及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約定俗成。最初，我們從神話中解讀愛，學習愛，追隨大部分故事中對異性的情感，卻忽略掉小部分描寫同性感情的故事。《神話製造者——光．合作用 III》以神話故事為起點，圍繞「酷兒神話」的核心概念，透過神話、現在及未來創造三個章節探討LGBTQ+的話題。展覽結集了 50 多位來自亞洲及其流散族群的藝術家，以 LGBTQ+ 主題相關的藝術形式，同時探索各種當代神話和身體實踐。為何要以藝術的角度談論此話題呢？Patrick認為藝術更容易「入屋」，「藝術是一個大家都較容易接受的媒介，不同人對同一件藝術品的理解都有所不同，藝術不會限制思考，反而讓大家更願意敞開心扉了解LGBTQ+。」

《光．合作用》此前在台北與曼谷舉辦了首兩站，第3站來到香港，Patrick認為每次舉辦展覽的時機都非常巧妙，「這3站都有著不同的意義，記得2017年在台北舉行展覽時正值台灣修訂同性婚姻法草案，當時LGBTQ+議題在台灣的討論度很高，正反兩極的聲音都有，我也怕在這個時候舉辦展覽會被扔雞蛋。我記得當時有人在展館門外派傳單反對同性婚姻，他們很平和地表達自己的意見，我不會感到抗拒，反而很歡迎他們表達自己的觀點，正如我希望大家聽見性小眾群體的聲音，他們的聲音也該被聽見。」無獨有偶，2019年在曼谷舉行展覽遇上了泰國剛通過民事伴侶法草案(Civil Partnership Bill)，間接讓更多人關注這個展覽。第3站回到Patrick的家香港，他認為這是最困難也是他最想辦展覽的地方，「我最渴望的就是能在香港實現舉辦LGBTQ+展覽。在籌備展覽的過程中，我們遇上了全球疫情，又需要與不同國家的藝術家溝通，最後天公造美，展覽剛開始，政府就宣布開關，讓更多不同國家及地方的人都有機會前來參觀。」

從心出發

是次展覽中的部分作品是由驕陽基金會借出的藏品，我好奇基金會是以何準則來決定收藏作品，Patrick表示會以作品是否能展出作為首要條件，「我看過很多好的作品，但有些只適合放在家中，有些則只適合掛在辦公室，我們收藏作品的目標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展出，作為說故事的媒介，因此每一個作品都是經過基金會成員深思熟慮才得以保留。」致力爭取同志平權，從挑選作品開始，直到展覽得以開啟，他最想以展覽與觀眾對話，「在觀眾方面，如果是LGBTQ+的一員，我希望他們透過這個展覽獲得更多勇氣，一如驕陽基金會的名稱，有一天能站在陽光底下大聲說出自己的取向；而作為普通觀眾，我希望他們能認識不同的藝術作品，知道原來有很多有名的藝術家也是性小眾群體的一員，只是平常沒有深入了解。」

在公眾地方展出LGBT作品確實不容易，也要考量大家的接受程度，幸好付出的心血與時間都沒有白費，展覽由開始至今，每天都有不少人到場。Patrick更不時帶朋友來參觀，擔任導賞員為他們解說作品，當中也遇到過不少趣事，為他帶來新的思考，「有次我帶朋友來參觀展覽，有一位觀眾在旁邊聽見我的解說，後來她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覺得同性戀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雖然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但我認為是與生俱來的。那位觀眾卻覺得是後天『培養』的，她覺得這是一種潮流，『不然為何以前沒有人發聲，現在卻愈來愈多人承認自己是同志？』這個答案很有趣。」Patrick認為除了香港在1991年把同性性行為除罪化外，近年亦有愈來愈多人為了LGBTQ+的議題而努力，讓大家有了發聲的底氣。從古代歷史故事證明，性小眾從來都不是新興群體，只是曾經因不被理解而較遲投入到大眾的目光而已。

從未放棄

參觀展覽時，我被當中兩幅畫作所吸引，它們是以張國榮的電影《霸王別姬》與《春光乍洩》為題的作品。在80、90年代，張國榮的勇敢無人能企及，而Patrick舉辦《光．合作用》的念頭原來亦源自張國榮在電視節目《今夜不設防》中，大方分享自己的感情世界所產生的靈感，「張國榮是一個偉大的人物，不論是《霸王別姬》、《春光乍洩》，還是後來在演唱會中的半裙半褲造型、長頭髮、紅色高跟鞋，在那個年代能有如此氣魄與自信確實值得佩服。我覺得他有一種使命感，以自身的力量告訴大家，性小眾群體不該感到羞恥，而應該是與一般人無異。」大家常把“love is love”掛在嘴邊，真正從心底贊同這句話的人有多少，其實無從查證，但一向樂觀積極的Patrick認為只要肯用心，總有一天能打動大家。「有些藝術家來自相對保守的國家及地方，但他們願意化名參展，我不能辜負他們的勇氣。」肩負著使命感的Patrick希望繼續到不同的地方舉辦展覽，以亞洲地區為目標，《光．合作用》未完待續。

今次展出超過100件藝術品，有大有小，隨手一指，Patrick都能立刻說出其背後的故事，說起來一氣呵成，像個說書人般說得精彩有味道。每一件作品在Patrick的解說下都變得鮮活有趣。Patrick對這個展覽充滿熱愛與衝勁，這也是《光．合作用》系列能排除萬難做到第3站的原因。Patrick以「從古今神話中探索酷兒世界的現在與未來」總結這個展覽，希望大家以藝術作品穿梭時間，發掘到從前不曾留意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