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銀河映像,難以想像」,我道「樹大招風,雙雄爭鋒」,呢套戲有林家棟同任賢齊雙雙獲提名金像獎最佳男主角!與此同時,記得留意同樣矚目嘅「三雄」:提名最佳導演既三位導演其實都係新導演啊!到底點解咁厲害?即刻睇佢地專訪!
【《樹大招風》劇情重溫】
本片改編1990年代在香港犯下多起搶劫案與綁架案的「三大賊王」犯罪經歷。1997年,互不相識的卓子強、葉國歡、季正雄恰巧現身在同個酒館,江湖上傳起他們將密謀犯驚天大案的風聲。然而,這3人卻渾然不知。
我著迷於此片的英文名《Trivisa》,是佛家中貪、嗔、癡三種煩惱的合稱。到底三導,如何以電影面對三毒?
【原來三導都參加過鮮浪潮!】
於各地影展及競賽中成績亮眼的《樹大招風》,正是鮮浪潮之水所育成的第一棵樹。
2005年由香港藝發局創辦,致力推動本地電影創作,發掘及培養具潛質的年青電影創作人才,為他們提供創作及展示作品的平台。今年鮮浪潮註冊為慈善團體獨立運作,繼續由發起人兼主席杜琪峯帶領。 18 至 35 歲人士均可報名參賽,甄選後可獲 7 萬元資助製作一齣 5 至 25 分鐘的短片,並公開放映。比賽期間亦為參賽者提供各種支援如工作坊及業界專家指導,亦與不同海外影展或機構合作,放映各地優秀短片,加強國際間的電影文化交流,擴闊創作人及觀眾之國際視野。
睇三人專訪同時,也認識他們當年的鮮浪潮得獎作品!
【歐文傑鮮浪潮作品重溫】
《聖誕禮物》// 歐文傑作品 // 2007年 // 鮮浪潮大獎及公開組最佳電影
學校交換禮物小事一樁,可憐小妹妹卻為此奔波勞碌,竟走去變賣紙皮,悲乎哀哉?不驚天動地,不悲天憫人,跟著小妹妹出發看世界,感受人情冷暖。
畢業當年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去世,頓感與天地失繫,於是拍了短片《嫲嫲》,頓覺舒了口氣出來,自此一直以拍片來梳理人生,一見鮮浪潮便馬上決定參加。自從他於深水埗驚鴻一瞥一位紙皮妹妹後,便不斷聯想她的背景與故事,寫著寫著便夠了劇情。「當時是憑傻勁吧,明明是業餘,投入和付出卻是職業水平,太享受創作了,感覺能從中不停找到世界運作的新可能。」
【不嗔:千言萬語都要謹慎。歐文傑】
葉國歡按捺不住嗔怒,一代賊王為了靠攏絡高官竟要卑躬屈膝,終於忍不下去毅然重拾槍桿返港作案。而 Jevons 為了負責任,願意沉著、謹慎。
「我是個把情緒都收在內心的人,但總覺文字或音樂都不足以把一切都表達出來。唯有電影。有點像藝術治療,畫畫幫助抒發,而我就是拍電影,好似把情緒全呻出來。」這是他最初拍戲的原因。「後來人大了,發現有樣東西叫『話語權』,才慶幸自己懂得用電影這個媒介說故事。」能力愈大,責任愈大──自己能以電影說出心聲,但很多人不能。「我一直都在學習,很多邊緣人並不懂以電影說話。今天,做電影需要負責任。」
【歐文傑:做電影,需要負責任】
這責任,有兩方面。第一,是為發不出聲的人說話。「有些國家會以電影來控制人民。當權者作惡時,弱勢說不出話時,我們要為他們說話,起碼為時代留下一些證據。」執導《十年 - 方言》的他很有感受。「特別是今天,我們有需要多盡一點香港人的責任。如果電影人都不夠膽去多講,就沒有人講了。」
第二,便是負責任地為人發聲──他舉貧窮為例。「看見乞丐,單問一句他從何來,然後給他 500 元,是這樣簡單嗎?你真心想知道的話,就會深入了解,背後有否勢力?政策問題?你願意一路去發掘,跟他們對話,進入每個人的生命,了解他們內心的訴求,再如實反映,就不是消費了。」
【歐文傑:我自覺,我對得住葉繼歡這個人】
拍《樹大招風》重新書寫三大賊王的傳奇時,也極謹慎。「我負責的葉國歡原型來自葉繼歡。到底葉繼歡是個怎樣的人?媒體一致描述他為兇神惡煞,殺人如麻,一搜影片便可見他在彌敦道金鋪外挾著 AK47 與警察搏火──但我問過警方,那位其實不是葉繼歡。我再搜查資料,他並無殺過人,就連逃獄時都沒有傷害過人質。於是,我堅持不能輕易把他描述成兇悍大賊,而探討他為何要打劫──時代轉變,人亦會轉變。」
他苦笑,「有人看完後覺得那不是真正的葉繼歡,我控制不了,但我自覺,我對得住葉繼歡這個人。」
【許學文鮮浪潮作品重溫】
《枉少年》// 許學文作品 // 本地競賽 // 2006年鮮浪潮最佳電影
終日無所事事的同校好友與惡霸結怨,相約放學講數後卻爽約。晚上,不爽的惡霸在天橋上看見訓導主任在橋底候車,他悄悄拾起石頭準備擲向訓導主任……
畢業後他做了 1 年場記,然後到中學教拍片。與反叛學生相處時勾起他自己讀書的回憶,深感高中學生身體成熟得具犯罪的破壞力,但心境還是孩子,正是危險的狀態。「學校致電說有鮮浪潮,問我有故事想說嗎。我想,我有。」取名《枉少年》,正是要談輕狂。「大人總當少年打鬧是兒戲,其實少年也有自己的江湖。有人,就有江湖。人不輕狂枉少年;但輕狂過度,又會如何呢?」
【不貪:看清滾滾紅塵。許學文】
行事低調的季正雄自從動起貪慾的一刻開始,就再也看不清實相,因而走向敗亡。Frank 被光與影的迷幻吸引入行,但留下來,卻是因為想要辨清光影的一份堅持。
畢業後擔任了 1 年電影場記,Frank 極感疑惑。「很沮喪。讀書學習選角要挖掘演員特質,哪怕是特約演員我都花上十分鐘,大排長龍,結果被大罵。效率與質素,應該哪樣為先?」不過,看見令自己歎為觀止的電影製作,還是讓他留在這行業。「最記得一次,劇組選擇用剪影來呈現甲把收音機擊向乙的頭顱的埸面。他們把蛋糕切成收音機的形象,再輕輕插散它,拍攝著蛋糕擊頭的剪影,很真實,很震撼。」
【許學文:電影是藝術,是娛樂,更是位老師】
不過後來,他發現電影最吸引人的不是這種視覺,而是視角。「同一件事可以有許多視角,不同作者會站在不同角度看同一件事。我生於 80年代的香港,除了這時空,世界還很大,單靠自己一雙眼睛是不夠的,需要靠電影看世界。電影是藝術,是娛樂,更是位老師。電影能幫你看世界發生的事。電影會帶著你的眼睛,從導演獨特的主觀角度,深入地看這個大世界。Martin Scorsese的《Taxi Driver》是我對電影的分水嶺。一看,不得了!原來可以如此複雜而深入地書寫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這是我的啟蒙之作。」
【許學文:一切都不會是偶然,所有事都有個解釋】
他記得以前聽杜 sir ,對他強調拍電影要有 vision 相當深刻。「何謂視野?就是看事物的角度。例如看超級英雄,可以是救世英雄,也可以看到他們拯救世界的同時帶來的破壞,所以 MARVEL 新一集才有 civil war。我覺得每一個人都獨特,根據其性格、教育、經歷,對每一件事會有不同的看法。」
到拍《樹大招風》,他就看得更宏觀。「監製和跟我們把劇本磨得很仔細,由要怎樣講這句對白,到雙手該怎樣擺,都不會是偶然,所有事都有個解釋。《樹大招風》講的是一個時代如何改變人物,教人反思過去與現在。九七這背景設定是歷史上很關鍵的一年,到底我們能否用新的角度去回望歷史呢? 」
【黃偉傑鮮浪潮作品重溫】
《快門》// 黃偉傑作品 // 本地競賽公開組 // 2010年鮮浪潮公開組最佳攝影
新聞攝影師不斷追求精準,但求人機合一,擁有攝出決定瞬間的本能。但阿昌正因拍出一幀生死剎那的照片而後悔一生,頹然地等待救贖。當人成了機器,還是人嗎?改編自新聞攝影大師林繼昌的經歷,採訪了他的戰友,重塑傳奇,帶出攝影與被攝者的哲學性辯思。
新聞系畢業的 Vicky 畢業當新聞記者幾年後才再讀電影,以極低成本拍了一段默片後,只希望下一句是有聲短片。鮮浪潮讓他結合兩種興趣,巧妙融合複雜多層的敘事形式(偽紀錄片、類型電影及心理劇),探討新聞的使命、傳媒的可信性,與攝記的內心世界。
【不癡:竊聽人間。黃偉傑】
卓子強勒索首富輕鬆袋入廿億贖金後,聽到誤傳的三大賊王合作傳聞之後如雷貫耳,癡迷得冒極大風險也要實現流言。讀過強調兼聽則明的新聞學,Vicky 且聽且思。
「有趣地,Jevons以導演作者的身份講說話,那我就從觀眾角度講聆聽吧。對,我們拍電影,但更多時候,我們看電影,聽電影作者講故仔。」有input,才有output呢。「最近我覺得很具啟發性的電影是《無聲吶喊》這套改編自真人真事的電影,於導演來說是幫小妹妹發聲;但我作為觀眾,能夠傾聽他們的心聲,都十分感動。又例如雨傘的紀錄片,雖然你自己經歷過,但也能聽聽整個世代的聲音。再遠點的《舒特拉的名單》,也令我很感動。」
【黃偉傑:我很欣賞《伴生》】
當然,還有紀錄片。Vicky 特別選了大學師弟黃肇邦的作品《伴生》來說。傾聽著他娓娓道來三個家庭、兩代社會對「生與死」價值觀的差異和矛盾,探討人們該如何歷經生與死,他笑說心中淚如泉湧呢。「片中沒有旁白,你就緊隨著導演冷靜而投入的視點,聽著各個家庭的故事。我喜歡紀錄片,以及改編自真實藍本的電影。這些電影就像是現實的延伸,可以透過觀影來認識世界。在技法以外,我從電影真的學了許多。」
【黃偉傑:真與假,真的如此重要嗎】
我本來以為,讀過新聞學,擔任過記者,會執著追求真相,不喜歡改編作品?他認真說,「真與假,真的如此重要嗎?觀影時,你付出和投入的情感總是真實的。當然,扭曲歷史、歌功頌德當然要留意,觀影後,我會找回那段歷史來看,補回電影沒有交代的。就算你看塔倫天奴,把角色都炸死了,觀影時好過癮,但之後你不會忘記那些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