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李相日導演年輕時已十分喜歡電影製作。大學未畢業就經常在不同劇組擔任副導演，負責許多片務上的人員安排和現場調動，實務經驗相當豐厚。而他執導的大學畢業作品《青》(1999)讓他初出茅廬已得到許多肯定，在日本最大獨立電影節PIA影展更榮獲四個獎項提名，相當罕見。

今年李導演憑雅俗共賞的《國寶》橫掃日本各大院線，成為「現象級電影」，截稿之前已勇奪近200億日圓票房，除了衝奧外更一度入選康城影展導演雙週單元。問到感受，他表示「心情和年輕時憑《青》獲肯定的時候，沒有很大的心境轉變，仍然會覺得意想不到，相當驚喜。」雖然成績亮眼，但李導演相當謙虛：「有許多事情尚等著我去完成，例如和更多國際觀眾交流，我會繼續努力！」

不同導演的創作路徑各有不同：例如杜琪峰韋家輝喜歡原創故事，而張藝謀喜歡改編莫言的文本，為何李導演由以往到今次，都喜歡以小說為文本進行電影改編？他解釋說：「自己成為電影人前，已經相當喜歡看小說。我清楚知道自己沒可能成為小說家，但當我看不同小說家，例如村上龍先生，以及吉田修一先生在小說上的文字、鋪排，大感震撼。我會想自己應該要怎樣才能拍出來？而吉田先生對我影響甚深，他對角色的刻劃、人物間關係以及情節，都是我的『理想型』！」

對於立志將生命奉獻給電影的年輕人，不知道李導演又有甚麼寶貴的經驗或寄語？他深思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勿忘初衷。」和這些年輕人一樣，李導演年輕時也有著一步一腳印的身影。

無可避免的取捨

       電影拍攝時將劇本化成畫面，當中會經歷時間和預算兩座大山，這些環節往往都相當花功夫。李導演坦言自己在這兩方面都無可避免地要作出犧牲：「順片時發現長達4.5小時，後來我才剪接到3小時。剪掉了的篇幅有些都牽涉主角周邊的女角色，有未婚妻、私生女兒和情婦。因為電影後半部關於女性，有持家和犧牲的部份，可惜最後為了敘事更俐落就不得不作出取捨。」

除了劇情鋪排方面，內容上立意更牽涉不少精神上的犧牲。《國寶》主角喜久雄一生大起大落：事業初起時他想結婚，但女方不想影響他的事業，只好婉拒其求婚。而在喜久雄落魄時，他發展遠不如同門好友俊介；網絡有句笑話：「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指的是怕兄弟吃苦，但又不想兄弟過得比自己好的心態，雖然矛盾但相當真實。

喜久雄為了重新登上歌舞伎界巔峰，在女兒成長過程中屢屢缺席，那麼李導演會認為自己與喜久雄的價值觀貼近嗎？他聽過問題後稍作深思，引用電影中的對白說：「用生命全部來交換一生所愛，你可以嗎？」他沒有直接回答，或許這就是他的用意——有些人像喜久雄一樣犧牲一切，贏得所有，雖然名成利就但同時失去甚多，夜裡驀然回首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心之所向，道之所在

面對即將來臨的奧斯卡頒獎典禮，李導演少不免有點緊張，但言談間確實感受到他對電影的熱愛，以及平常接觸藝術的修養。日本的匠人精神為世人所稱頌：例如壽司師傅一輩子只專注做壽司，當中握飯、切魚和用水等工序都至少花上數年甚至一生來積累；李導演也一樣，隨著年歲而變得成熟穩重，但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心底裡還是當初那位熱愛電影製作的年輕人，年過半百仍然堅持拍攝出高水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