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鴻爪

戲如人生，人生到處又知何似，應該有如雪泥鴻爪，在泥上偶爾留痕，不著跡，人際間的緣份只能暫住一陣，不過能夠相識亦是一種美好。慷仁對Sasha這位新導演的第一印象是 「第一次開會就覺得這個女生很有自己的想法，很清楚自己想拍甚麼，需要我做甚麼。我有一點期待，因為很少看到一個新導演會這樣，很多新導演不知道怎樣去跟演員說他要甚麼。或許是由於這個劇本是導演自己寫，所以他會知道這個爸爸 （林覺民） 要怎樣，祝紫嫣是很清楚的。」

Sasha也認為自己就是這樣，很清楚在拍攝上追求甚麼，所以認同慷仁的看法，同時覺得他 「真的很了解自己」。她亦分享如何看待慷仁這位演員：「我在Google Meet上第一次見他時，就在想他真的太帥了，怎樣可以演那麼市井的林覺民，我亦直接把這個想法對他說，他就回了 『哦，是嗎』，就沒有回應了。」

「他剛抵港時是輕鬆一點的，沒那麼快進入狀態，尤其是他那時曬黑了，就像在沖繩玩完有繩滑水後過來的人，就是一個很帥氣的陽光大男孩，然後第一天我們還一起打麻將，他就是很開朗。直到圍讀劇本時，他便很少笑，平日的行為舉止慢慢進入那個很市井的狀態，說話模式已經很林覺民，與吳慷仁簡直是判若兩人。」Sasha憶述慷仁如何進入角色。

《但願人長久》 講述一對新移民姊妹 —— 子圓和子缺與染有毒癮、坐過牢的父親林覺民之間的感情。故事跨了個20年，分別由3對女演員飾演童年、少年和成年的子圓和子缺，由她們的成長探索身分的游移與關係的猶疑。Sasha除了自編自導，還有自演，飾演成年子圓，與慷仁有對手戲。她說：「其實此前的作品 《凪》 是我第三套自導自演的短片，而拍短片時已經有計劃自導自演，所以拍攝 《凪》 可以說是一個練習，希望可以在長片中自導自演。」

很多人問Sasha會不會繼續當演員，但她與慷仁合作後，「我覺得不會再當演員了，因為慷仁對我來說就是演員最理想的模樣，演員理應如此。如果你想當演員，不會希望做一個普通演員，一定會想成為最好的；最好的演員就是吳慷仁這種，他真的是全程投入，毫無保留的，我覺得這件事是很困難的。」

回憶氣味

「林覺民給成年子圓利是那一幕，我看到他的背影，真的不太記得慷仁是演員，因為他走路真的太像我父親，然後那一刻我也不太覺得自己在演，而是一個很真實的投射。」 Sasha補充。

慷仁讀劇本時，也看到了爸爸的身影：「我父母分開了，哥哥跟了爸爸，我跟媽媽，所以父子關係不是太好，我不認識他太多，就像戲中的子圓和子缺。」 不過，有時氣味記憶，比視覺來得鮮活，還要深刻：「我記得有個味道是爸爸的氣味，是一陣煙味。他大便時會抽煙，然後洗澡，所以這幾種氣味混雜起來，就是爸爸的氣味。只要香皂與煙的味道同時出現，嗅到這個味道，就會知道這個人回家了，他回來了。」

總有遺憾

「但願人長久」 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還是可實現的理想關係？慷仁說：「我覺得不可能長久的，這可能都是導演想說的。父女是血緣關係，這不會改變，但不會長久，因為誰先走，不知道。在戲中，在兩姊妹的小時候，她們的爸爸在坐牢，就是離開了。出獄後人在身旁，但其實關係很遠；直到他去世，才發現他從未離開，而是在心中。不過如果希望關係長久，實際上是不可能的，總有人會 『走先』，一個人一生多多少少都有個遺憾，改變不了。」

Sasha說：「我覺得是可以做到的，我仍然相信有長久的關係，但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始終大部分關係都不能長久。關於 『長久』 的定義，我以前和現在的想法有點不同，以前會覺得永遠跟你在一起，即是年老時還在身邊的那個人就是長長久久；近一兩年，我覺得有些人可能真的沒辦法陪你走完一整條路，包括一些離世的人，不過他跟你的記憶、感覺可以很長久，就像童年回憶一樣，過去了但他陪著你的感覺會影響今天的你。」

回憶中情景、氣味、人面構成了熟悉感，滋養了Sasha的創作：「所謂的 『熟悉感』 都是與童年某個快樂回憶有關，所以 『長久』 現在對我而言不是時間上那個長久，而是可以留在心裡，陪你繼續走下去的一個精神、一個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