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舊日時光

昔日我對古巴的印象總是很模糊，其名字倒是不陌生，無非是偶爾出現在新聞之中，後來當地引入中國製交通工具的事件登上新聞，又驚訝於古巴的發展速度遠比想像中緩慢。後來看了《狂野時速8》中在古巴的追逐戰以及周杰倫一首明豔輕快的〈Mojito〉，古巴的形象卻始終撲朔迷離，這個加勒比海島國上有著何等風景，又有著怎樣的吸引力讓海明威甘願稱自己為「普通的古巴人」，仍然不得而知。遊歷過古巴兩次的王文彥被這個地方吸引，「我在2014年的時候花上一個月的時間遊覽古巴，這塊土地上的人文、建築、音樂、老車、大海等等，一切都很迷人。整個地方像是時光停止了數十年，讓我一直念念不忘。因此我一直想找機會再次回到古巴，同時好好探訪這裡的海下風光。」

時光停止了數十年，的確是個貼切的形容，皆因古巴除了少數新城外，大部分的地貌還停留在上世紀60年代的特色，例如五彩斑斕的古舊建築，換作是其他國家大概早已被列入需要保護的歷史建築，但這裡每一棟樓宇都是當地人正在居住的房子；街上隨處可見的古董汽車，放在香港那就是需要申請以及租借才能用以拍攝的珍貴寶藏，但在當地人眼裡卻只是出行的工具而已。香港因發展需求，舊日的景觀與物品逐漸消聲匿跡，而古巴卻是因為種種原因而發展緩慢，沒有被過度城市化的建築群成為了遊客慕名而來的主要原因。海明威曾經解釋過為何選擇哈瓦那（古巴的首都，舊稱夏灣拿）定居：「這裡有清爽、明亮的早晨，有奇異的鳥，有西班牙情調的街道和醇酒，有黑眼珠裡存滿熱情的古巴女郎，這真是一個好地方。」這位「文壇酒鬼」獨愛古巴的風景，當然少不了這裡的Mojito與Daiqulri，走過哈瓦那的街道，彷彿就像穿越到昔日的古巴，讓人產生錯覺，幻想著會在La Bodeguita del medio（柏迪奇達酒吧）遇到流連於此、舉著一杯剛調好的Mojito、與人暢快聊天的海明威。

追尋自由之境

如此絢麗與奇幻的風景背後當然藏著其要付出的代價，那就是「自由」。「古巴相比8年前的整體變化不算大，許多街道都一如我的印象。疫情對古巴的經濟影響很大，古巴的資源比8年前更稀缺。此外最大的差別就是手機上網的普及化，8年前在古巴我們只能去電信局上網，現在一般的古巴人民也能隨時隨地用手機上網。」王文彥是在疫情後第一批到訪古巴的旅行者，當地人認為他是在古巴最糟的時候到訪，除了高漲的物價與短缺的物資外，人們的工資亦沒有上升，疫情對於極度依賴旅遊業的古巴來說是一個沈重的打擊。資源匱乏之下，簡單的食物也是稀缺之物，連一片麵包都變得珍貴非常。屋漏偏逢連夜雨，幾個月前古巴重要的石油槽發生爆炸，整個國家除了哈瓦那以外的城鎮經常斷電，不定時的停電也讓王文彥的行程變得艱鉅，一個個悶熱的晚上讓睡覺變成一件無比煎熬的事。

從王文彥的此趟旅程所知，2022年的古巴似乎比8年前更難過，古巴像是一艘在海上爭扎求存的古董船，用著古舊的裝備奮力追趕時代的步伐。生活從來都不易，不論環境怎樣崩壞，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人們總能從中尋找到撫慰心靈的糖果，「離開古巴前的某天下午，我在哈瓦那知名的海邊大道Malecon散步，看到一群年輕人從高4、5公尺的馬路堤防上，縱身跳入大海玩樂。其中有的人水性很好，但也有人似乎不會游泳。聽聞這裡每年都有許多人死於跳水意外，不過這群年輕人似乎不在意危險，一個個雙腳一蹬，振翅飛躍而下，落下加勒比海的海水後露出的臉龐都帶著大大的笑容。」王文彥憶述他在古巴拍到過最深刻的照片就是這群跳入大海的青年，「或許這是他們感受自由的時刻吧！」

感受海的故事

《老人與海》圍繞著一位名叫聖地牙哥（也是古巴的一個地方名）的漁夫與一條魚搏鬥的故事，從故事背景大約可以得知過去古巴人的生活方式。時隔60年，如今的古巴似乎有了些許改變，「我有過幾次與古巴人下海打魚的經驗，他們的潛水裝備比較陽春，但漁獵方式與台灣大抵上沒有太大差異，都要熟悉魚種特性，使用自由潛水的方式與魚鬥智。打到的魚也會先在海裡處理完再帶上岸。只不過在許多地方，漁獵可能只是一種興趣，但對於古巴人來說打魚卻是一個尋找食物的方式。」王文彥與當地人一起下海打魚，聆聽他們口中描述的古巴生活，讓他覺得這裡的經濟運作模式令人摸不著頭腦，「我在哈瓦那沒看到過漁市場，在城市裡也幾乎看不到生鮮漁獲，我猜想他們的商業漁業是不太興盛的。」

海明威愛釣魚，亦最愛在古巴釣魚，這位在意大利打過仗、在非洲打過獵、在西班牙看過鬥牛的非凡作家為了古巴而停下腳步；如若古巴是一個人，這大概會被後世寫成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為人稱頌。古巴在人們的印象中總是擁有不可名狀的魅力，而真實的古巴生活卻是艱澀又苦悶，人們只得自行尋找樂趣。響徹街道的音樂、隨處可見跳舞的人群、敞開大門與鄰居從早上聊到日落，這些「奇異」現象，提醒了人們，在過去沒有網路的日子，我們也是這樣度過這漫漫長日的。王文彥鏡頭下的古巴，復古又真實，老舊的建築、在雨中奔馳的古董車、年輕人原始的尋樂方式，全部彷彿被凝住了，舊日的時光封存於這片讓海明威著迷的土地。古巴，不只有享譽全球的雪茄，更有無窮的魅力，值得我們窺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