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抵擋不了人類Selfie的潮流與慾望,可能因著太喜歡自己的臉龐要多多欣賞,又或正因對長相不滿而希望各式修圖工具可以修飾出一個理想中的自己,又或為著想記錄每一個片刻的自己,「我」在這個手機年代都變得相當重要。2015年,台籍旅美藝術攝影師章潔因一張生活隨拍而從全球參賽者中脫穎而出,成為該年iPhone年度攝影師的第三名。她的一系列作品,起源於自拍,卻不止於自拍。以為她想以攝影看真自己,結果卻是愈拍愈看不真,卻愈做愈起勁。
【MR|People】自拍沒讓我看清自己 不過很好玩!專訪 iPhone 年度攝影師、藝術家章潔

1. 你有不少創作以自身出發,對你而言,「我」是甚麼?「我」與世界/宇宙的聯繫是甚麼?
這個時代很多人都不斷的在尋找自我、「找自己」,但是對我來說,這是一件永遠都會失敗的事情。而自拍肖像就是一個我不斷的想跳脫框架,以旁觀者來檢視自己、認識自己的方法,好像一生都在追著自己跑,卻追不上的感覺。
大部分的創作看似都圍繞在我自身為出發點,不過這只是我找到立足點的其中一種方式,從自身去摸索人類與這個世界相處的平衡還有共鳴。
2. 以自身為攝影對象,每次翻看作品時是更清晰自身的存在,還是相反?
一開始我會覺得這樣的方式是更能了解自我的,但是後來發現,越去剖析自我,越看不清自己,反而是更能看清外在的發生,我到現在還理解不了其中的原因,覺得這就是創作好玩的地方。
3. 你的作品另類而富有強烈的個人色彩,令人印象深刻,在成長過程中,你是個跟主流和平共處,還是常有怪念頭的女生?(或是一半?)
別人口中的「瘋狂」還有「怪」常常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正面稱讚,我喜歡用不同的角度去觀察人事物,而且主流與否從來都不是我在創作時考慮的重點。慢慢長大後,感受到現實的壓力,在拿捏這種平衡就會遇到很多撞牆期,不過越撞越堅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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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作為台灣人,紐約給你的衝擊和養分是甚麼?
除了異地文化的衝擊感之外,在紐約最棒的感受,就是沒有人在乎你是誰、你在做什麼,大家的生活方式、價值觀也都跟我自己從小長大的環境差別很多。而這種冷漠或過度自由感,反而常常能成為我的創作養分,想法好像不斷的被刺激、再分裂、再被刺激、再分裂一樣,最後生出一個全新的感官模式還有創作模式。
5. 甚麼原因軀使你離開Magnum Photos,開展自由接案的生涯?
在馬格蘭這樣,對我來說是神級又神聖的公司工作其實是很有趣的,雖然工作的性質也不是我最熱愛的創作,但我每天可以圍繞在這些攝影師的作品當中,或是跟這些攝影師互動,對我來說就是非常求之不得的機會了。不過在工作兩年後,同時也是要升職的時候,我跟我的上司提出辭呈,原因就是因為雖然這是份夢幻的工作,但是我還是夢想成為全職的藝術創作者,在2016年的時候我就開始了我全職接案、與藝術家的生活了。
還是有很多時候我都會檢討還有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但是最後我都還是堅持下來了,因為我知道創作這件事,佔了我的生命很大的比重,不能創作的痛苦當然比我創作遇到的辛苦多很多,更重要的是,只要你撐過去了,最後看著成品的時候,你會更有成就感,觀看你作品的伯樂們,也能感受到,會有一樣的共鳴。
6. 藝術創作未必能營生,能營生的未必是藝術創作。現在的你是台灣和紐約、商業和藝術雙線發展嗎?你曾徘徊在創作與營生的十字路口嗎?
其實沒有設定自己必須要定腳在哪一個城市,但是不論在哪裡,我到現在還是不斷的徘徊在創作與生存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一條非常辛苦的路,解決了創作中會遇到的種種困難之外,還要調適自己對於生活跟職業的平衡。
大家看自由接案的創作者好像工作時間自己安排,好像可以常常出國工作,但是其實常常我們是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在找資料、做功課、拍攝完了以後,要趕在交案時間前連夜編修,然後突然好幾個月就過去了你才發現,你忘了休假、忘了好好的休息放鬆。
所以不管你是全職的藝術創作者,藝術家或攝影師,其實都是需要對你的職業有非常非常大的熱忱,你才能夠撐過那些最辛苦的時候。很多不好的經歷或遭遇,其實也都是很好的養分,把這些不好的的事情都變成累積靈感的能量,試著用別的角度再次去看你的創作,你也能得到不一樣的創作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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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你認為創作者需要具備判斷巿場的精明嗎?
這部分還是要視創作的目的來談,若你創作沒有生存的壓力,那麼堅持自己的初衷不為市場影響,有時候反而更能發揮獨特的風格呈現,但大部分的創作者,若同時要考慮作品在市場的定位,那麼擁有觀察藝術市場的基本能力還是要有的。
8. 你期望自己的作品為人們帶來甚麼?(或是你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其實在創作時,我不太會先想過這個問題,後來也發現,常常在創作後會收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反饋,這也是我覺得創作最有價值的地方。就像 ANCAJAIER 是我的藝術家別稱,當初在取名的時候沒有特定的想法,只是把自己覺得拼湊起來好看的字母放在一起,並沒有特定的發音邏輯。
後來卻意外的在 ANCAJAIER 這個詞上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來自不同國家、語言背景、文化背景的人,會以自己的發音習慣或是語意結構去嘗試念出這個字的發音,念出的音都不同可是很相似,就好像觀者相遇一件抽象的藝術作品時,會用自身經驗、邏輯和想法去詮釋出獨特的意義與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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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攝影以外,你最愛的是?
除了攝影、創作之外,我也喜歡烹飪。某方面來說,我覺得攝影就像烹飪一樣,有人說煮飯很簡單啊,要鹹味你就加鹽巴、醬油,要甜味就加糖、要酸就加醋,但是當你了解每一個食材的特性,你就能夠拿捏份量,讓菜吃起來更順口。在醬香中加入糖上色也壓住死鹹,在鹹味中嗆一點醋酸,能讓口感有多一個層次,肉類先醃製更能入味、酒香能提味、刀工也會影響食物入口的口感,當你了解這些以後,你就能夠交叉調配出屬於自己的特殊口味菜餚。
攝影與創作也是一樣,當你能夠掌握每一個小細節的特性,你就能夠玩出和別人不一樣的搭配。什麼鏡頭配相機能為故事添加多一點奇幻的感覺、什麼鏡頭拍人像會讓主體更跳出來、什麼鏡頭拍風景可以跟肉眼看見的一樣遼闊,用手機跟用相機能有什麼不同效果,這些都能在了解基礎概念後,更熟練的設計出變化。
再來就是,很厲害的廚師煮出一道技巧高超的菜,你會覺得好吃,但當你知道這道菜背後是有一段感人的故事,你會覺得這道好吃的菜更有味道,更能讓人有共鳴,記憶就會更深刻。或是你心中總有一道這樣的菜,它不是特別好吃,但每當你吃到它你就會想起家、想起某個故事、某段回憶、某個人。攝影也是一樣,當你看著某一張能投射自己回憶的照片,即使這張照片再普通不過,它都能在你心中佔滿一定的份量。
10. 你認為是甚麼因素成就今天的章潔?
章潔是我人生中的一個章節,除了自己對章潔做出的犧牲、堅持、與努力之外 (大家不要否認自己對自己的努力啊哈哈),再來就是所有身邊的人了對我的包容與幫助了。
最能帶你走過創作撞牆期的,常常都是各個不同領域的朋友,能夠互相從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缺少的那部分,組合起來才能夠完整。你身邊一定也有這樣的一些人,在他們面前可以不用刻意燦笑、刻意熱情、刻意保持不是你的美好,在他們面前也不必解釋自己、更不需要擔心世界要你擔心的事,在生命中能夠擁有這些人,不管在創作或是人生路上,都是最好的能量與資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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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cajaier 章潔小檔案
- 薩凡納藝術設計大學(SCAD,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藝術攝影碩士
- 曾於馬格蘭攝影通訊社(Magnum Photos)紐約分部工作
- 2013至2015年間,連續三年獲iPhone年度攝影獎(iPhone Photography Awards,IPPA)共六項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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