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 17 年

17 年前的大男孩剛唸完書，未來得及一點猶疑，一頭便栽進了演藝世界，其後不斷把自己的情感灌注在接到的每一個角色中；來到今天 34 歲的張孝全，回望 17 歲的自己，咧嘴而笑露出招牌式親和的潔白牙齒，一臉滿足。

我說他參演過差不多 50 部影視作品，再加上舞台劇，當中許多都滿載著愛。不過他說作為演員，他不獨獨是要傳遞愛，自己就像一個售貨員般，每一次都會竭力把不同角色的不同情緒賣給觀眾。「這是我的一種感覺。同一個角色若由不同的人來演，會有不同的詮釋。我覺得把自己比喻為售貨員，是一種好玩也比較容易讓大家暸解的方式去明白演員的工作。作為演員，我是一個媒介去傳達情緒，讓觀眾感受得到並且產生共鳴。這不就像售價員一樣，努力把貨品推銷給你嗎？

開業 17 年，他確實稱得上為「最佳售貨員」，或傷感或甜蜜或痛苦或更複雜的情緒，他都一一成功推銷給作為觀眾的我們；我們心感滿意忍不住就把這些情緒打包放進自己的心坎裡，換成記憶帶走了。多年來在他的演出貨架上出現過很多愛，對女的對男的、暗的明的、即時的等候的、浪漫的搞笑的；種種愛、段段情均深刻動人，不知不覺叫大家誤以為他只懂得推銷愛。然而，他有更多的情緒想要推銷：「過去我演過許多愛情故事，累積給大家的印象均來自制片、編劇和導演，於我而言其實沒想過要給觀眾什麼形象，只是在同一個類型的角色不斷重複的話，自然希望嘗試不同的故事及性格，例如演一些大壞人，或者一些沒有愛情關係的角色。」

「愛的情緒」賣得這麼好，他下一步要推銷給大家的可能是仇恨與憤怒，準備好要換換口味沒有？我相信亦一定繼續有很多捧場客。當年唸美術的他跑了去演戲，一演就 17 年了，若今天不再售賣角色的情緒，他說或者會再去唸書，讀些與視覺藝術或建築有關的：「小時候我的志願是當個建築師去蓋房子啊！」

最親切的「售貨員」

我跟張孝全打笑說，其實他真的蠻適合當個售貨員，因為從來也未見過他發怒，永遠是一副易於親近、風度翩翩的好人樣子；倘若在百貨公司裡遇到像他一樣的售貨員，相信沒有人會忍心拒絕他的笑臉以及他的推銷。事實上，有很多演員在展現角色情緒的同時，自己卻不太會控制情緒，像張孝全如此被我們一眾編輯公認為「好人事」的真的不多。

「我會用灰色來形容自己。」當我讚他夠親切友善時，他如此給我回應。「即是大部分時間是一個隨和的人，怎麼樣也可以。」然後又附加一個招牌笑容。

那餘下的少部分時間，他又是一個怎樣的人？ 「機斷。」他立即吐出這兩個字。當遇到很在意很重要的事情時，他會變得當機立斷，做與不做、好或不好，他說會立刻決定，絕不拖泥帶水。

但置身演藝界，總會遇到一些不太順遂的時候吧，這位好好先生又會怎樣處理自己的情緒呢？「作為演員，急也沒有用，我明白自己可做的事情是有限的，唯有時刻提醒自己在有限的範圍內做到最好。有些人可能會感到慌張，我卻是一個很能忍的人！」幸好這位很能忍的人有很多興趣，即使興趣做得多感到無聊時，他宅在家裡也不會覺得有問題。「這是我的個性吧，不致於是看破，有時候未接到適當的工作，我也會感到緊張，不過我已學會把自己調節到最好，等到機會來了、想要的角色或者故事來了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這才是我可以控制得到的事情。」

不能控制的還有奬項，除了要頒個親切大獎給他外，我說他應該在演出上得到更多的認同，他反而安慰我說：「我覺得表演裡沒有絕對的好與壞，而獎項是給予表演者一個很大的肯定。去年我當過上海電影節的評審，更加體會到這個道理。每個電影節都有不同的評審聚在一起，大家各自有自己的口味，在這樣的範圍裡對表演者作出評斷及打分數，得到獎的或者是源於適合某些評審的口味，故事又符合他們的喜好，沒有得到獎也沒有關係，可能換了另一批評審就會得獎。所以，我很贊成入圍競逐已經是一種肯定這個說法。」

情緒售出也樂在其中

早於《盛夏光年》時張孝全已獲得演員獎，再到《女朋友。男朋友》亦奪得男主角獎。對於獎項他得之快樂，失亦不會太失落，因為每趟的演出，他直言已經有所得著。他說全情投入在每一趟的演出當中，忘掉真實的自己，把自己丟進每一個角色的生活中，享受不一樣的情感遭遇，完全沉溺其中；你以為他在出售著情緒，其實他自己更樂在其中。

他說：「我們的人生會經歷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卻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經歷也嚐一遍。我十分享受當一個演員，因為每次接到一個不同的劇本與角色後，劇組多達50人 甚至100人，大家同時努力在製造一個與我現實不同的時空，然後讓我相信自己就是生存在那個時空的人，讓我待在裡面去體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我真的很享受，因為我每次也獲得其他人根本無辦法體驗到的事情。而更更更更更享受的，是我在表演的當下把自己完全拋開的時候，那確實是一種更大的滿足。」5 個更字，強調出售了17 年的情緒給觀眾，同時教他嚐遍了人世間不同的經歷與感情，走遍了不同的國度與時空，難怪他總流露著比我們一般人盛載著更豐富故事的眼神。

「真張孝全」缺貨中

今天的張孝全似乎很自在地按著自己的步調過活，而且興趣有很多，衝浪、玩車、拳擊、設計等等。我問他有沒有最喜歡的，他說真的沒有「最」，他都是盡量分配時間給自己去多享受喜歡的活動，例如有好幾個月他一直都在衝浪，到了沒浪的時候就會去打拳。

他亦從來不會掩飾真實中的自己，不會刻意隱藏生活，「真張孝全」我們也許會在街上、台北捷運或香港的地鐵地廂中碰到，不是明星卻是認真工作、認真生活的人群的其中一員。他很知道自己的個性，所以在「孝全情感百貨」中，「真張孝全」長久缺貨，因他自知應該不太熱衷於現在流行的綜藝類型或真人秀節目。他笑說：「關於我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興趣，不會有人看的，因為根本沒有什麼有趣的地方。」說來誠懇，他真的寧願投入到另一個時空去演別一個人，讓大家相信那才是真的。

歡迎今天蒞臨「孝全情感百貨」，希望這一段訪談也能得到你的共鳴，勾起你的一點回憶。我總覺得以前的張孝全是比較少說話或總是有點靦腆的，但近幾年他變得比較放鬆也願意分享，他點點頭地說：「跟時間及年紀有關吧，以前做訪問總覺得是很正式的對談，我就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於是給人不太會說話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害怕會說錯話。然後過了這許多年，終於慢慢覺得訪問也並非是非常嚴肅的事情，感覺像聊天，於是學懂了放輕鬆一點。這應該也是一門功課啊！」

關門前，我們談到了生活，他忽爾一臉認真地說：「生活最重要是什麼？食飯跟睡覺。如果不食飯和睡覺你就會死，這真是最重要的事情啊！要繼續活著就得做這些事情。至於其他能夠再有的東西，對一個人來說就是非常幸福和奢侈的事情。」

珍惜當下，滿足目前。張孝全在今天「孝全情感百貨」關門前送給我們這一份紀念品，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