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贏，先要輸

作家張愛玲曾經說過︰「成名要趁早。」若把這句話放在諶龍身上，我認為要補上一句「必先準備好」。2007 年，只有 18 歲的諶龍橫掃世界及亞洲青年羽毛球錦標賽冠軍，當他以為能藉此晉升國家一隊之際，初嚐冠軍滋味的他卻在年底的隊內循環賽中，接二連三地輸球，錯失入一隊機會。隨著第一次揚名而來的，是得再次投入機械式的訓練生活。「我們星期一至六都會訓練，然後會有一天作調整。」如此簡單兩句的背後，盛載的其實是無數汗水。辛苦？這位世界冠軍莞爾一笑道︰「還可以吧，習慣了。」每個人都希望付出和收穫成正比，偏偏運動員算是最不獲這原則保證的一群。

2015 年，諶龍在國際賽事中拿下三冠，正當大家都以為他狀態大勇，順利踏足里奧羽毛球館，他卻在翌年的馬來西亞賽敗給李宗偉、新加坡賽敗給伍家朗，更在湯姆斯盃不敵孫完虎。隨著 2015 年揚名而來的，是得在短短 3 個月內調整狀態，迎戰奧運。這次除了更密集的訓練外，他還學會了一點 — 接受輸，「我們都習慣了自己一直贏，但是當我們接受贏的時候，其實同時要學會接受輸。與世界各地高手較量時，他們會全力以赴去挑戰和衝擊我們，只要心態不是特別好時，可能就會輸掉比賽，這是正常的。當你一直贏，你便看不到自己的弱點，然而當你遇到挑戰、輸掉比賽，你才會去看清自己的問題，這樣就可以更清晰地去解決問題，這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毋忘目標 迎難而上

或許是看慣了林丹的霸氣，我與外界一樣好奇，這位新晉奧運冠軍會否發表一些說話一洗過去幾個月敗陣的頹氣，他卻保持一貫的謙卑、低調。勝利者的沉默令我忍不住對他說︰「你是個默默付出的人吧。」他仍舊保持沉默，只淡淡地說︰「說到默默付出，其實每個羽毛球隊員都是默默付出。每個人的性格和狀態都是不一樣的，我個人來說是喜歡自己能夠安靜一點，去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在賽場上去完成一些自己想完成的目標。」你或會覺得他謙虛，或會認為他未暢所欲言，但無論你的結論是什麼，諶龍只會秉承著自己兩個座右銘 — 堅持和自信。他表示︰「堅持很重要，堅持自己所堅持的東西，如果繼續做下去成功了，你會覺得自己的堅持是對的，但如果失敗了，你至少能接受自己。第二是自信，因為不管在生活中、比賽中、訓練中都會遇到很多困難，如果有了信心，你就不會怕任何問題。因為問題會一直來的，如果你沒有信心去解決，你就有可能被問題打敗了。」

從配角變成主角

四年前，諶龍首次參加奧運，但當時大家都將焦點放在「林李大戰」上；四年後，諶龍成為了奧運羽毛球男單冠軍。剛登上世界顛峰的他，開心之餘，領悟更多的是成長。「經過了四年，我覺得自己更加成熟，在 12 年到 16 年這個週期中，其實自己面臨頗多挫折和困難，心理上的煎熬只有自己能體會，所以我會默默為自己加油、打氣，幸好這些最後都沒有難倒我，更讓我戰勝對手，除了感謝自己，還有教練的付出。」印象中，賽場上的他總是掛上微笑，有時即使落後，亦看不出絲毫焦躁不安，諶龍是個沒有壓力的人嗎？他笑說︰「當然不是啦，壓力肯定會有的，因為到了賽場上，你必須要贏，如果在落後或打得不好時，露出緊張的表情，對手很易會看到，我當然不希望被對手看到我緊張的樣子。」說得容易，但當對手是力爭冠軍的李宗偉時，神情和心態真的能合一，以不變應萬變？「第一局贏了之後，自己已經有一半以上的機會勝利，所以當時很想直落兩盤取勝，但畢竟是奧運，對手又是李宗偉，所以我覺得還是要以一個平靜的狀態去對待每一分，希望每一分都打好，這比較重要。想太多結果的話，不會有利於自己發揮，更可能加重自己的心理壓力，負擔更重。」

走出自己的步調

猶記得諶龍獲勝一刻，他先是高舉雙手蹦跳著，隨即跪倒在地用球衣掩面而泣，將奪冠的情緒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回想道︰「確實有一段好長的時間狀態不是特別好，壓力也自然會比較大，所以很想去贏比賽，所以勝出一刻已經控制不了自己， 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這塊金牌，讓世人看見諶龍內心的強大，既沒有被輿論擊倒，亦沒有被對手嚇倒，球迷們刮目相看之餘，更證明了冠軍的實至名歸。中國羽毛球隊總教練李永波曾透露諶龍除了打球以外，沒有別的興趣，皇者之路是這樣「練」成的嗎？諶龍笑著說要澄清︰「其實是因為平時訓練比較累，回到房間後會想靜下來，好好沉澱訓練時的困難、不開心、挫折等等，希望藉著這個自處的時間戰勝這些問題。真實的我有時間的話，會玩電腦遊戲和看其他玩家的直播。」乍聽起來，這根本是一般 27 歲男生的閒時愛好，也是我訪問時覺得眼前這位世界冠軍最「貼地」的一刻，「休息時，我希望跟自己一些好朋友聊聊天、看看電影，或是吃個飯，不過一星期只有一天休息，一轉眼就已經過了，又要準備下週的訓練。」果然，運動員「貼地」就只有那麼一刻。是高處不勝寒，還是漸入化境？諶龍表明不戀棧高位，只求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希望下一個四年，球迷仍在、身體仍康、心態仍穩。其餘一切，就隨一塊金牌，緩緩沉在過去。